1944年6月5日晚，两支规模庞大的舰队同时从东西半球起航，开赴战场，即将对二战进程产生决定性的影响，其中一支从英国南部海岸跨越英吉利海峡，驶向法国诺曼底海岸；另一支则从夏威夷出发，航向直指中太平洋马里亚纳群岛的主要岛屿：塞班岛。日本帝国陆海军与美利坚合众国陆海军及海军陆战队的决战将在这座岛屿及周边海空拉开帷幕。 中太平洋之心 只要展开一幅太平洋地图略作审视，就不难发现马里亚纳群岛的重要性，从地理位置上看这座群岛位于菲律宾、台湾、琉球群岛和日本本土形成的半圆的圆心位置，同时也是日本本土至新几内亚、所罗门群岛的中点位置。马里亚纳群岛的三座主要岛屿：塞班、提尼安和关岛是中太平洋上少有的大型岛屿，具备兴建作战基地的天然条件，因此其战略价值自不待言。 ■ 从这幅地图中可以看到，马里亚纳群岛正处在在中太平洋的中心位置，红圈处为塞班岛。 美国海军在制定中太平洋反攻计划时，始终将马里亚纳群岛视为最关键的目标。如果美军占领该群岛，能够切断日本与西南太平洋前线的联系，美军两栖舰队也可以此为跳板向菲律宾、台湾、琉球乃至日本本土展开攻击。此外，新服役的B-29轰炸机如果以马里亚纳为基地，其航程足以覆盖日本大部分地区，实施更大规模的战略轰炸行动。 ■ 波音B-29「 ”超级空中堡垒”轰炸机，从某意义上说马里亚纳战役就是为这种轰炸机而进行的。 从1943年底到1944年初，美军在取得吉尔伯特战役、马绍尔群岛战役、特鲁克空袭等的一系列胜利后，于1944年6月集结庞大兵力，发动马里亚纳群岛战役，夺取这一战略重地，而已经建有机场的塞班岛成为美军登陆的第一目标，作战代号为「 ”征粮者”行动。由斯普鲁恩斯上将统率的第5舰队拥有各型舰船500余艘，其中由米切尔中将指挥的第58特混舰队以15艘轻重航母为核心，是当时太平洋上最强大的打击力量；登陆部队依然由两栖战专家特纳中将指挥，其主力是霍兰德・史密斯中将的第5两栖军，下辖陆战二师、陆战四师和陆军第27步兵师，登陆兵力约7万人。 ■ 1944年美国海军航空特混舰队的雄壮阵容，这是当时世界上最强大的海空打击力量。 日军同样深知马里亚纳群岛的重要性，将其视为所谓「 ”绝对国防圈”上必须死守的要点，囤驻重兵防守。整个马里亚纳群岛的防务由小x英良中将的第31军负责，其中驻扎在塞班岛的陆军主力是斋藤义次中将的第43师团，加上由南云忠一中将指挥的海军中太平洋方面舰队的部队，岛上日军部队总兵力约3.2万人。此外，日本海军联合舰队制定了「 ”阿”号作战计划，集中9艘大小航母等上百艘战舰组成第1机动舰队，由小泽治三郎中将指挥，决心在马里亚纳群岛以西的菲律宾海上与美国模山谈海军决战，以期逆转颓势。 滩头钢雨 6月13日，抵达塞班外海的美军舰队开始实施登陆前的火力准备，有15艘战列舰和11艘巡洋舰投入炮击，向岸上目标发射了16.5万发炮弹。6月15日，D日，登陆开始，超过300辆LVT运载着8000多名陆战队员向塞班岛西岸发起抢滩，登陆场被划分为红、绿、蓝、黄四处滩头。已经在塔拉瓦战役中交足学费的美军没有重复自己的错误，成群结队的LVT轻松越过礁盘，直抵海滩，同时新型两栖坦克也随同登岸，为陆战队员们提供直接火力支援。 ■ 1944年6月15日，在美军舰炮火力掩护下，陆战队员乘坐的LVT向塞班岛滩头前进。 ■ 美军选择在塞班岛西南海岸登陆，四个陆战团同时登陆。 然而，近岸水面上竖立着一排排奇怪的小旗子引起了美军的注意，很快从岛上山区呼啸而来的日军炮弹唯胡就回答了美军的疑问：那些旗子是日军用于为炮兵标定距离的！一瞬间，海中溅起一丛丛高大的水柱，偶尔伴随着被炸上天的钢铁残骸和血肉残肢。位于山顶的日军炮兵观测哨准确地指引着藏身于山谷和洞穴内的日军火炮，将「 ”钢雨”泼洒在美军头上。 ■ 今日塞班岛上保存的日军203毫米短管火炮残骸，塞班岛之战中日军的炮兵火力非常猛烈。（作者提供） ■ 冒着日军炮火登上红滩的陆战队员，可见一辆LVT两栖车。 不同于塔拉瓦滩头让人抬不起头的机枪火力，来自塞班岛山中的炮火让陆战队员们完全无处躲藏，日军的火力覆盖让生死简化成一个概率问题：越快冲上海滩，被炸死的可能性就越小。因此，陆战队员不顾滩头少数日军机枪堡垒的火力，奋力冲上海滩，迅速控制了整个滩头阵地，即便如此旦碰，日军炮弹还是不断地在岸边炸响。当D日夜幕降临，已经有2000名美军在滩头伤亡，甚至超过塔拉瓦战役首日伤亡1500人的记录。尽管日军炮火猛烈而致命，陆战队员们依旧在塞班岛海岸开辟了滩头阵地，大部分登陆部队和大批补给成功运抵上岛。 ■ 塞班岛西南部的海角，当年日军部署在此火力点从侧后方给美军造成很大杀伤。（作者提供） ■ 今日一派宁静的红滩，而在70多年前这里是炮火喧嚣，哀嚎遍地。（作者提供） 今天，在当年美军登陆的海滩上已经很难看到战斗的痕迹，一座座海滨度假酒店和车来车往的海岸公路营造出舒适宜人的图景。然而，少数残存的日军碉堡遗迹和至今仍然陷在海中的美军M4坦克残骸依旧可以让后人感受到昔日登陆战况之激烈。 ■ 今日残存在塞班岛海岸的日军碉堡遗迹。（作者提供） ■ 在距离塞班岛海岸不远的浅海中，还可以看到沉没在水中的M4坦克的残骸。（作者提供） 机甲反击 当美军登陆时，日军第31军司令官小x中将恰好外出视察，第43师团长斋藤中将成为塞班岛的最高指挥官。在天色渐暗之际，斋藤感觉自己的机会到了。美军登陆部队在白天已经在日军的火力下损失惨重，困守滩头，鉴于美军优势的兵力和火力，趁其立足未稳连夜反击，将其推下大海是日军获胜的唯一选择。对于反击的成功，斋藤自认有几分信心，他的第43师团是一年前以第3师团留守部队为基干组建的，训练有素，同时还得到了战车第9联队的加强，而在之前的反登陆作战中，还没有哪个日军指挥官掌握这样的实力。 ■ 上两图是塞班岛上日军遗留的大型海岸堡垒的外景和内部。（作者提供） 6月15日夜间，约2000名日军沿着海岸线从北面悄然靠近在登陆中损失最大的陆战六团，企图在夜色掩护下渗透美军防线，直插美军纵深，令其陷入混乱。然而，斋藤的如意算盘在实力远超他想象的美军面前根本打不响。美军战舰不停地发射照明弹，将战场照射得亮如白昼，暴露的日军士兵和坦克被铺天盖地、密不透风的火力所笼罩，反击部队损失过半，只能仓皇撤退。另一支日军部队从东面实施夜袭，他们的战术更为阴险狠毒，强迫平民在前面迷惑美军，日军则躲在身后发起偷袭，但他们的毒计被美军哨兵识破，几乎遭到全歼，在混战中不少无辜岛民也死于乱枪之中。 ■ 在塞班岛上被击毁的日军九七式中型坦克。 ■ 今日在塞班岛上仍然可以找到日军坦克的残骸，这是一辆被击毁的九五式轻型坦克。（作者提供） 不甘失败的斋藤在6月16日晚间祭出「 ”杀手锏”，将全部剩余的坦克集中起来，发起太平洋战争中日军最大规模的坦克突击！30辆日军坦克引领着数百名步兵向美军展开冲锋。然而，皮薄炮弱的日军九七式、九五式坦克完全不是美军M4坦克的对手，甚至抵挡不住重机枪的射击，在美军坦克、反坦克炮、火箭筒等各种火器编织的火网前不堪一击。冲在前面的坦克被击中起火，照亮了后续的坦克和步兵，接着更多的坦克步其后尘，被寄以厚望的日军坦克部队在短短几十分钟内就化成一团团在烈火中扭曲的废铁。美军亲历者将战场形容为「 ”充满噪音、闪光和曳光弹的疯人院”。当炮火终于平息时，数十辆日军坦克残骸和成百具尸体铺满了战场。在巨大的火力密度和装备水平差距面前，斋藤获胜的微弱希望彻底消散了。 ■ 在塞班岛作战中使用巴祖卡火箭筒的美军士兵，这种武器对付日军坦克非常有效。 ■ 一辆残缺不全的日军坦克残骸被重新涂装后安放在某座日军堡垒顶部。（作者提供） 今日漫步在塞班岛上，可以发现不少日军坦克的残骸，它们都是羸弱的日军装甲部队惨败的见证。 海空猎火鸡 在塞班岛上激战正酣时，在马里亚纳群岛以西洋面上，日美两军舰队的决战也同时开幕。长久以来，日本海军的对美战略构想都是引诱美国海军主力进行决战，毕其功于一役。经过瓜岛战役的消耗和长达一年半的重整旗鼓，联合舰队终于倾巢出动，寻找美军航母舰队一决雌雄。 小泽中将麾下的舰队堪称日本海军机动部队的巅峰：9艘航母搭载着400余架舰载机，还有包括「 ”大和”、「 ”武藏”号在内的大批战舰保驾护航，规模远超当年偷袭珍珠港的南云舰队。作为优秀的战术家，小泽根据装备特点制定了针对性的作战方案，即超距攻击和穿梭轰炸：利用日军舰载机航程较长的优势，在美军航母攻击范围之外抢先起飞，发起突袭，之后在马里亚纳群岛的日军机场降落，补充油弹后对美军舰队实施二次攻击。同时，岸基航空兵也将配合攻击。如果战术得手，小泽有机会毫发无损地吊打美军舰队。 ■ 在塞班岛机场附近还保留着不少日军当年修建的混凝土工事。（作者提供） 小泽的战术颇有创意，但面临两个难以克服的困难。首先，日军飞行员素质早已不能与开战时相比，菜鸟居多，缺乏训练，经验不足；其次，美国海军已经建立了全方位的舰队防空体系，借助于先进的雷达、通讯技术，美军将战斗机和各种防空武器构建起多层次、大纵深的防空圈，可以提前发现来袭日机并引导战斗机实施远距离截击，即便日机突破拦截，还要面对美军战舰众多防空炮喷吐的弹雨。另一方面，在战役之初美军航母编队的900余架舰载机已经将马里亚纳群岛的日军机场破坏殆尽。 ■ 塞班岛机场附近的原日军防空洞遗迹。（作者提供） 6月19日，日军舰队按计划发起进攻，一波波舰载机飞向美军航母编队，距离目标尚远就遭遇恭候多时的美军F6F战斗机的凶狠截杀，「 ”地狱猫”如同狼入羊群般四处猎杀，日军飞机如同雪片般拖着长长的火焰坠入海中，少数接近美军舰队的日机也被密集的防空火网撕得粉碎，即便能够成功投弹脱离，飞抵己方岛屿上空，也会被守株待兔的美军战斗机击落，能够完成攻击并安全着陆的日军飞机寥寥无几。在当日战斗结束时，日军已经损失了350架舰载机，而美军仅有30架战斗机被击落，没有任何一艘航母被击中。 ■ 1944年6月马里亚纳海战最著名的影像，双方战机的航迹在空中交错，展现出空战的激烈。 在战场另一端，日军航母虽然避开了美军航母的攻击，却躲不开美军潜艇的水下暗箭，两艘主力航母「 ”大凤”和「 ”翔鹤”号先后中雷沉没。损失八成舰载机的日军舰队在20日继续攻击，得到的不过是另一场屠杀。美军航母则在舰载机极限航程上展开反击，只剩35架战斗机的小泽舰队毫无还手之力，狼狈撤退，被击沉1艘航母，余下的舰船也多有损伤。 ■ 一位美军飞行员在降落后面对镜头竖起六根手指，表示自己击落了6架日本飞机。 马里亚纳海战作为历史上最大规模的航母交战以日军一边倒的失败而落幕，在两天内包括岸基航空兵在内，日军损失了600余架飞机，苦心积蓄的舰载航空兵力化为乌有，而美军在战斗中仅损失了43架飞机，胜利是如此轻松，以至于一名美军飞行员将空战形容为家乡的「 ”猎火鸡比赛”。此后，这场海战就以「 ”马里亚纳猎火鸡”（Marianas Turkey Shoot）闻名于世。 山中苦战 在日本海军惨败而去之时，塞班岛上的战斗陷入胶着。在滩头反击失利后，斋藤退守岛屿中部山区，凭借险要地形尽可能长地坚守到最后。已经成功控制机场的美 *** 而向北进攻，陆战二师、第27步兵师和陆战四师由西向东一字排开，并肩北进，却陷入困境。与塔拉瓦、马绍尔等面积狭小、地形平坦的珊瑚岛礁不同，塞班岛地形复杂，分布着茂盛的丛林和起伏崎岖的山地，日军依托坚固阵地负隅顽抗，让美军每前进一步都要流下鲜血。由于日军隐藏在伪装良好的山地工事中，美军的炮火优势大打折扣，只能依靠步兵手中的步枪、手榴弹、炸药包和火焰喷射器逐个清除拒不投降的日军。 ■ 1944年6月下旬美军向塞班岛中部山区的推进态势。 沿着岛屿西岸推进的陆战二师不顾惨重的伤亡猛打猛冲，在22日至25日的战斗中啃下了俯瞰滩头的蒂波帕勒山。该师的一个侦察排在24日意外地登上了岛上的最高峰塔波查山，引起日军的恐慌，在夜间实施反扑。被包围在山顶的陆战队员们死战不退，在近身肉搏中击退了从四面八方冲上来的日军，守住了至关重要的制高点。 ■ 从远处眺望塔波查山，可见塞班岛的地形十分复杂，给美军的进攻造成很大的困难。（作者提供） ■ 从塔波查山山顶远望海岸，图中黄色箭头处即蒂波帕勒山。（作者提供） 为了减少伤亡，美军也会施以计谋：在攻击岛屿西部的火焰树高地时，美军在首轮炮击结束后施放烟幕，佯作冲锋，引诱躲避在工事内的日军进入阵地准备迎击，之后美军进行了更为猛烈的炮击，覆盖了高地，一举歼灭大部守军，顺利夺取了目标。 ■ 沿着塞班岛西部海岸向北推进的陆战二师的部队。 同时，沿岛屿东岸前进的陆战四师也全力进攻。陆战队员们穿行在一片片等身高的玉米地中，而潜伏其中的日本兵往往只有脸对脸时才能发现，甚至来不及扣动扳机就扭打起来。在这场反应速度和战斗意志的较量中，陆战四师笑到了最后，在付出不小的代价后肃清了岛屿东岸的卡格曼半岛。 ■ 塞班岛东部的卡格曼半岛，当年这里遍布玉米地，是日美两军短兵相接的战场。（作者提供） 与作风勇悍的陆战队不同，居于中央的第27步兵师依然按照陆军四平八稳的打法缓慢推进。这支缺乏经验的部队行动迟缓，攻势疲软，频频受阻。该师的一个营负责肃清岛屿东南角的纳夫坦山，主力进攻塔波查山区。诚然，这两处目标的地形都非常复杂，对于任何进攻者而言都充满了挑战性。 ■ 从空中观察塞班岛东南角的纳夫坦山，当年美军用了近一周时间才肃清这里的日军。（作者提供） 纳夫坦山孤悬于塞班岛东南角，今天已经变成一个采石场，但山上密布的树林和陡峭的悬崖仍然从空中清晰可见。从6月21日至26日，第27师的攻击持续了近一周时间，迫使盘踞于此的数百名日军选择向北突围，却撞在陆战队的枪口上，被一网打尽。 ■ 从塔波查山山顶俯瞰当年第27师的进攻地域，上面的黄色地名自左向右分别是紫心岭、死亡谷和地狱口袋。（作者提供） 第27师主力面对着一个倒U形的山谷，左右两侧分别是塔波查山和一座无名山岭，日军在此构筑了极为坚固的阵地，居高临下阻击任何敢于靠近的美军。很快，塔波查山南麓被美军冠以「 ”地狱口袋”之名，山谷成了「 ”死亡谷”，而右侧的山岭也有了名字，叫「 ”紫心岭”，因为美军在此伤亡甚重，很多人获得了紫心勋章。从这些命名不难看出战斗给美军造成的心理阴影。 ■ 在塞班岛山区作战的美军，近处可见被击毙的日军尸体。 从6月23日到25日，第27师坚持从正面发起混乱且效果不佳的攻击，徒增伤亡。「 ”地狱口袋”几乎是一面峭壁，山坡上布满日军火力点，美军根本无法在山脚下集结。进入「 ”死亡谷”的美军士兵则遭受两侧山头火力的夹击，进攻屡屡无功而返。直到26日美军才改弦易辙，从山谷后方迂回，成功翻越了「 ”紫心岭”，切断了山谷守军的退路，又经两天激战才最终肃清了山谷。 ■ 位于山谷中的日军炮兵纪念碑，利用一门日军火炮的残骸修建。（作者提供） ■ 在塞班岛上的美军第27步兵师纪念碑。（作者提供） 然而，脾气火爆的第5两栖军军长霍兰德・史密斯中将对于第27师拖沓的进攻节奏强烈不满，直接将师长拉尔夫・史密斯撤职。此举引发了战争期间陆军与海军陆战队之间最严重的争吵，这场口水战的激烈程度不亚于塞班岛战役本身，直到今日历史学者们对这一事件依然得不出统一的评判。不论怎样，美军已经看到了胜利女神的微笑，后援断绝的日军已经处于崩溃边缘。 ■ 撤职风波的两位主角：霍兰德・史密斯中将（左）和拉尔夫・史密斯少将（右）。 恐怖玉碎 随着中部山地防线的失守，斋藤命令残部向岛屿北部集中。在意识到败局已定后，斋藤不打算让部队作鸟兽散，而选择了日本式的谢幕方式：万岁冲锋！7月5日，斋藤和南云下达了「 ”全体玉碎”的命令，次日两人在指挥部剖腹自尽。 ■ 斋藤最后的指挥部遗址，他和南云两人就是在此剖腹自杀，前方陈列着两门日军高射炮。（作者提供） 7月7日晨，太平洋战争中最疯狂的一幕上演了。残余的4000余名日军迎着晨曦向美军第27步兵师第105团驻守的海岸阵地发起决死冲锋，他们声嘶力竭地高喊「 ”万岁”，对于美军的炮火也毫不躲避，只是蜂拥而上，向海滩猛冲，用刺刀、拳头、牙齿杀死每一个碰到的美军士兵，至死方休。这场以死亡为目的的进攻是太平洋战场上最大规模的自杀冲锋。 缺乏准备的美军面对突如其来的狂暴人潮瞬间乱了阵脚，防线被冲得支离破碎，据美军老兵回忆，压根不需要瞄准，只要开枪就一定能击中癫狂的日军士兵，即便如此，美军的火力也没能阻止日军的冲击，整个前沿都爆发了白刃战，部分美军士兵意志崩溃，掉头逃跑，甚至直接跳海保命！ ■ 日军发起最后的万岁冲锋的地区，当年日军就是沿着这条道路的方向向海岸冲锋。（作者提供） 大部分美军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惊和慌乱后，恢复了镇定，自行结成一个个环形阵地，如同海潮中的磐石一般向周边狂奔的日本兵猛烈射击。部署在第105团后方的陆战队炮兵也像步兵一样投入战斗，第105团则动用了所有后备力量，抵挡日军的进攻狂潮，就连厨师、参谋和书记员们都拿起武器加入到这场纷乱的厮杀中。在这场战斗中，第105团有3名士兵因为表现英勇而获颁荣誉勋章，而且全是牺牲后追授！战斗的惨烈程度可见一斑。如同修罗场般的搏杀持续了15个小时，数千名日军的尸体布满战场，有近千名美军士兵随之丧生。这场超大型集团自杀耗尽了日军最后的力量，为塞班战役画上了极其血腥的句号。为了赢得这场胜利，美军付出了1.3万人的伤亡，其中阵亡者超过3000人，而3万多日军大多殒命。 ■ 日军的万岁冲锋被粉碎后，海滩上躺满了尸体，数千名日军以这种方式「 ”玉碎”。 然而，日军的万岁冲锋还不是美军在塞班岛上经历的最恐怖的事情。当美军推进到岛屿最北端时，他们目睹了更为惊骇残酷的景象：3000余名日本平民登上海边悬崖，在美军面前纵身一跃，集体跳崖！最令人难以接受的是，不少婴儿被母亲亲手抛下悬崖，而母亲也随后坠崖身亡！由于日军对美军的丑化宣传和皇国愚忠思想的毒害，日本平民深信如果落入美军之手必遭残忍虐待后残杀，宁可自杀也不愿被俘！尽管美军架起高音喇叭用日语进行劝阻，依然未能避免这一惨剧。很多美军老兵都认为，这是他们在战争中见过的最可怕的情景。 ■ 在塞班战役中，一名美军士兵劝导一位母亲带着孩子离开藏身的洞穴，而很多日本平民因为听信日军的宣传或被胁迫，选择了自杀。 今日，当年日本平民自杀的悬崖被称为「 ”万岁崖”和「 ”自杀崖”，战后日本人在这里竖立了大量纪念碑，虽然碑文中充满了对战争残酷的哀叹，却鲜有反思战争爆发原因的文字。真正要为那些死者负责的应该是当年发动战争、煽动仇恨的军国主义者们。如果不能意识到这一点，那么恐怕这样惨剧还是会重演的。 ■ 当年日本平民跳海的悬崖，如今被称为「 ”自杀崖”。（作者提供） ■ 战后日本人在悬崖上竖立的纪念碑，中央这座碑的碑文是天皇所题。（作者提供） 然而，1944年7月占领塞班的美军还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些问题，他们忙于修整机场，扩建航空设施，为B-29空袭日本本土做好准备。同时，疲惫的陆战二师和陆战四师又接到了新的作战目标――塞班以南的提尼安岛，此时此刻，还没有任何人知道，这座小岛将对太平洋战争的终结起到多么关键的作用。 ■ 美军在塞班岛上建立的纪念陵园，旗杆上竖立着美国国旗和美国陆军、海军、海军陆战队和海岸警卫队的军旗。（作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