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2月25日12:26分,火车终于抵达终点站拉萨。历时21小时零五分,途经德令哈、格尔木、那曲。这是云游独自旅行的第三次,她已渐渐习惯独自远行。这次出行时间略久,走的是青藏线,从青海开始,最后也由青海结束。
她的性格里总有一种孤傲和凉薄,对所有人都表现得淡然清冷中粗。大抵是早已知道所有的关系都不牢固,终有一天会分离。她原本便好友不多,三三两两分散在不同的城市。工作以后交到的朋友少之又少,也因彼此的时间安排等因素很少相聚,而她也并不热衷人情往来以及熙熙攘攘的社交场合。虽然她有时极易对人产生信任,但这种信任是不完整的,夹杂着某种疑虑。
云游是喜欢并享受独处的,不喜欢被打扰也尽量不去打扰他人。但她也偏好与年长的人做朋友,大概是他们丰富的人生阅历对她产生吸引。在一次都是中年人的聚会上,其中有商业精英,也有大学教授,而她是最年轻的那个。那时的她正处在人生的困顿期,对所有的一切都是无比的困惑和怀疑。她静静的听着比她年长的人讲述一些陈年往事,才知 每个人的人生其实都算得上一部传奇的戏剧,只是大多数人在琐碎的生活里已习惯了隐藏,缄口不言。
开往拉萨的火车上,大多数是藏区人,坐在她对面的是一对肤色黝黑的藏民夫妻。妻子怀有身孕,丈夫对其照料有加。他们的笑容非常温暖,略带好奇的询问她来自何处,又是去往哪里,云游一一回答。并热心的告诉她,在西藏要多喝奶茶,对预防和缓解高原反应有很好的作用。
于火车站乘坐公交车,大约四十分钟左右到达预定好的客栈,客栈的位置离布达拉宫和大昭寺都在卖李镇可步行范围。客栈老板是山东人,几年前来到拉萨旅行,因为热爱这片土地,现在和妻子小孩定居在拉萨。
在客栈休息了几个小时,傍晚时分,她跟随一位在火车上认识的游客,去到大昭寺附近的一家隐蔽在小巷里的餐馆,吃了碗米粉,并一同夜游拉萨。夜晚的拉萨没有白天那么温暖,广场上仍有很多虔诚的佛教徒做朝拜。后来渐渐感觉到寒意,便回到各自居住的客栈。并约定第二日在布达拉宫碰面,一同参观海拔最高的神奇的布达拉。
早上九点出门的时候,月亮还不曾落下,日与月出现在同一片天空,既灿烂又皎洁。在西藏时,步行时会比在内地时要慢些,走不了几步便气喘吁吁,这是因为高海拔以及体力不佳的缘故。这会让她更佩服那些骑行徒步进藏的人,更佩服那些勇于攀登珠峰的人。
冬季游人稀少,不必浪费时间排队,用身份证拿到预约门票很快进去。有很多是来朝拜的信徒,手上拿着换好的零钱,供养给每一尊佛像。有些拿着从家里带来的酥油,添在佛像前的酥油灯里。也有背着幼童的藏族妇人,用头触碰佛像前的围栏。
布达拉宫灵塔殿内有八座灵塔,供奉着八位达赖(五、七至十三世达赖)的法体。据藏传佛教仪轨,历代达赖喇嘛、班禅大师及少数大活佛圆寂实行塔葬,此为藏地最高级葬礼。塔葬之前,须将大师法体用盐巴、藏红花等珍贵药品进行脱水处理,方可塑成金身,安放于金、银灵塔塔瓶之内,供万世瞻仰。
从布达拉宫下来竟有些头痛,吃了顿简单的藏餐后来到大昭寺广场。大昭寺的信徒顺时针朝拜,云游和同伴也跟着朝拜的人流绕着八廓街大昭寺走了一边又一扰态遍。广场上有许多年岁很大的老人,头发胡须已发白。他们席地而坐晒着太阳,把高大的转经筒撑在地上慢慢转动,那是不同于手持的小型转经筒,口中默念六字真言,虽饱经风霜却神情安宁,仿佛早已看透生死。
上午来到帕邦喀寺庙,在寺院后山随处闲逛,有很多废弃的经幡,天空盘旋着鹰也许是秃鹫。原来他们不小心误闯娘惹乡天葬台,两人是在出来后看到铁门上的字才知道。从山上下来,打车去色拉寺。进入色拉寺看到很长的队伍,大多是怀抱婴孩的藏族妇人,也有天真的孩童。队伍前面走出来兴高采烈的孩子们,眉间和鼻梁上多了一道黑色的印记,这是寺院里修为较高的僧人为孩子们祈福和辟邪的一种仪式。
下午三点钟,很多身穿藏红色僧袍的僧人陆续进入辩经场,虽是寒冬时节,他们也只着单薄的僧衣,僧袍围裹在腰间露出手臂,仿佛跟场外的普通人身处在两个截然不同的季节。僧人中不乏些许面容清秀的俊朗少年。大多时候是辨析佛经里的一些观点,比较形而上。虽听不懂藏语,看得出他们为阐述自己的观点神态激昂,充分展示自我的个性与才华。色拉寺出来后,她与暂时的的同伴分开,去向不同的旅程。
28日早上云游打车来到旅行社约定的地点,按车牌号找到车辆,上车后等待边防证和其他旅客,到齐后一行七人便开往更深处的西藏。一路上随处可见的藏文六字真言,六字真经大明咒“嘛呢叭咪恕笔谴蟠却蟊凼酪羝腥洌从阼笪模笳饕磺兄钇腥拇缺爰映帧Q芈返氖谏匣藕芏喟咨奶葑樱馐遣孛裎依锶ナ赖娜似砀5囊恢址绞剑砬笸稣叩牧榛昴芩匙盘葑由臁
旅途的第一站遇见的是雅鲁藏布江的一条分支,河流交错覆盖着积雪,不远处有很多柳树。看着冰冻的河流远处的雪山,总有一种时间静止的错觉。在雪域高原上 ,几十年几百年甚至几千年如一日,几乎感受不到时间流逝,世事变换。古代神话故事中曾描述仙境与人间最大的区别: 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那一刻她想化作一株旱柳一缕清风一颗玛尼堆上的石头,永久的停留并守护这片人间仙境。
网络上有一句流行语:我的梦想是星辰和大海。云游之前多次到过有大海的城市,此行终于得以目睹浩瀚星辰。此行路途遥远天寒地冻,身体上备受煎熬,然而所见之美,再高配置的单反相机也拍不出千万分之一。
因冬季封路,此次并未达到珠峰大本营,一行人停在海拔最高的绒布寺,在寒风中等最后一抹夕阳撒在珠峰的山顶。之后立即返回日喀则市定日县扎西宗乡巴松村,也是距离珠峰最近的村庄,大概三十多公里。珠峰大本营的一应用度,吃的用的甚至喝的水,都经由这里运上去,供大本营的人使用。当晚入住在旅行社安排的旅馆,在巴松村的一家藏民经营的家庭旅馆。旅馆老板的女儿说着一口流利的英语,不难想象这里经常接待一些外国友人。
在旅馆吃到藏式火锅,身体顿时暖和了许多。饭后,与其他两位同车游客相约去看星空,走出村子不远的地方,灯光渐渐消失,抬头仰望是满天繁星,银河就那么神奇的出现在世人的视线中。其实银河一直都在,不知是世人被物质遮蔽了双眼,忘记抬头看一看夜晚的天空。还是大气被污染了,又或是城市的灯光太耀眼。几个萍水相逢的人躺在巴松村的马路上,望着满天繁星,窥一抹璀璨银河流光。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竟也不觉得寒冷。
为了看日出的霞光照耀珠峰之顶,一早大家就出发赶路了。七点半的山上夜色茫茫,晨星寥落,一弯月牙悬挂在远方的雪峰之上。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到达珠峰观景台。远处雪山层层交错,在与天空的交接处,天色由淡青色渐渐转向霞光的彩色。北京时间2018年12月30日 9:12,北纬28°22'37东经86°57'6,海拔4983.2m的高山之巅,云游等来了人生第一次日出。太阳是一下子从山顶跳跃而出,金色耀眼的光芒照亮了珠穆朗玛峰和周围的雪山。
行程最后一晚,在海拔近五千米的村子里,她与同车的几位游客夜宿在当地藏民的家庭旅馆,房间墙壁是土坯的涂着藏式的花纹,地面坑坑洼洼,其余陈设简陋。几张单人床,床上是厚实的棉花被和电热毯,一张小小的桌子,屋顶上悬挂着一瓦灯泡。有年代感的灯泡散发出昏黄色的灯光,一下子把她的记忆带回童年时代。家庭旅馆没有公共卫生间,只在前一天晚上吃饭的小面馆附近有一个原生态的公厕。入睡前和早晨,大家轮流用塑料脸盆洗漱。大概小时候的生活并不富裕,所以也不曾觉得这样的旅途环境艰苦。与那些骑行徒步进藏的人以及一路磕长头朝着圣地虔诚做朝拜的人相比,她所经历的旅途已经非常舒适了。
早上醒来,大家都有不同程度的高原反应,经常走高原线路的司机师傅也不例外。其中一位来自香港的男生高反最为严重。早上有旅行社安排的藏服主题摄影,在村子周围采景,也得以看到村子的面貌。村子里大部分房屋老旧,院墙大部分是用土坯垒成,墙头上是码放整齐的厚厚的烧火用的干牛粪。旅行社提供的藏服多为长袍,颜色艳丽花色繁复,又大又长,云游只好改穿自己的衣服。
离开村子后,车子停在普莫雍措一处岸边,此时湖面结了厚厚的冰,被白雪覆盖。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两种色彩,天空蔚蓝大地苍茫。而同时在普莫雍措的另外一处,呈现出来的却是一种有别于此的不同面貌,湖面是碧蓝色的且有不规则的冰裂还有白色的冰泡。因风力与时间的作用,岸边的积雪竟渐渐形成很多冰柱像极了小型冰川,也弥补了未能到达40冰川的遗憾。
岸边积雪厚重,足以将人完全包裹,她与其他旅客躺在雪地上,像孩童初次见到白雪般欣喜若狂。 江南小镇的宽窄巷子一蓑烟雨里,怎么容得下女儿家的千般愁万般绪。而在这广袤无垠的天地中,再多的愁绪也都能铺展开来,和这皑皑白雪一起冻住,最后被风吹散被太阳溶解,回归大地。
相比在繁华的街市,看人潮汹涌众生百态。她更喜欢在荒芜的山野,看山河湖川生生不息 。都市里拥挤的人流会让她没有安全感甚至觉得恐慌,这也是她始终对繁华喧嚣的一线城市提不起兴致的原因。而在这片广袤无垠人烟稀少的大地,她感到渺小且安全。
在西藏见到的第二个湖便是羊卓雍措了,藏语意为“碧玉湖”、“天鹅池”,与纳木措、玛旁雍措并称西藏三大圣湖。当地藏民用民歌赞美羊卓雍湖:“天上的仙境,人间的羊卓。天上的繁星,湖畔的牛羊。从高处的观景台远望,它的形状很不规则,分叉较多,湖岸曲折蜿蜒绵延千里。
冬季的羊卓雍措湖面呈现蔚蓝色,如同西藏的天空般透彻,比她所见过的大海的颜色还要蓝。碧空如洗,冬日的天空比任何一个季节都要碧蓝和广阔。明晃晃的太阳照进蔚蓝色的湖水里,照进湖水的最深处。水面上波光粼粼,还有些许未消融的碎冰。在羊卓雍措的一处岸边,有很多的玛尼堆,不知存在了多少的年岁。当地路过的行人在玛尼堆上添加一块石头,右手转动转经筒左手拨动珊瑚红色的佛珠,对着圣湖低声诵经默默祈祷众生。
行程结束后返回拉萨,又在拉萨待了两日,第一日与萍水相逢的人在喜鹊阁喝甜茶晒太阳,第二日在书店看完一本书,内容有关一位来自西藏的导演,万玛才旦,之前曾看过一部他的黑白电影。后仍旧一人坐火车返回青海,在青海乘机飞回到居住的江南城市。
这一路云游遇到许多人,对她都比较照顾,她很感谢。 两个人独自旅行的人(有时候会碰到一群有趣的人),在旅程中因时间地点等因素产生交集。在这段交集中,都是萍水相逢相知不深的陌生人,互相陪伴一程,然后各自分开相忘于江湖,奔赴另外一段属于自己的人生旅程。